網紅店排隊當托微信群組織排隊或坐店內玩輕

想要成為網紅店，仿佛只需要安排人員到店門前排長隊就可以。這種情況，逐漸成為行業中的一種模式，乃至有專門以此衛生的“職業排隊人”。位于來福士廣場的一家奶茶店在今年上半年提升為“網紅”，人氣最旺時，要排隊七小時才能買到。

 想要成為網紅店，仿佛只需要安排人員到店門前排長隊就可以。這種情況，逐漸成為行業中的一種模式，甚至有專門以此衛生的 職業排隊人 。位于來福士廣場的一家奶茶店在今年上半年為 網紅 ，人氣最旺時，要排隊七小時才能買到。

這周，記者在上海人民廣場和徐家匯（13.400，0.24，1.82%），干了5趟 排隊的活 ，總計9小時，賺得140元。

由于排隊的事，愈發讓人看不懂了 上海人民廣場隔著一條馬路的兩家店，1賣茶飲料，1賣傳統糕點，數月前動輒排隊數小時，人稱 人廣雙雄 。眾人皆見，四周 黃牛 叫紛紜，排隊路人欲斷魂。那以后， 網紅店 被復制推行，時不時會有面館、餛飩店、家具店等，從默默無聞到猛然間門庭若市，竟有盛夏露天排隊近百米、遮陽傘接成長龍的 盛況 假排隊 的質疑從未停歇， 網紅店 的聲明總在否認。還有店家公然 賭誓 ：若有人能拿出該店雇人排隊的有效法律證據，全店相送。

爭論喧囂間， 網紅 更紅，但人們心底深知它不合常理。何等誘惑，能抵得上三五小時的排隊耐心？可好奇心愈起， 稀缺 便體現價值，幾十元錢的飲料和糕點，便能在圈里享受一把被羨慕的感覺，讓人心癢癢

好一出 戰 和 營銷戲 。然而，消費者權益保護法明文規定，經營者與消費者之間，應當遵守自愿、同等、公平、誠實信用的原則。關于 網紅店 排隊的真真假假，目前落實證據和具體執法存在困難，記者想深探究竟，故應聘 排隊托 ，去看那眾生相。

自己人 與 真客人

9時45分，人民廣場的來福士廣場門口，正是記者這批 排隊托 的集合點。這是昨晚在微信群里約好的。在各種兼職網站和群里， 排隊充場 均被形容為 打醬油活 ，輕松、湊數。

總有一兩個掉鏈子的，拖拖拉拉，群里各種迷路和問路，10時出頭才湊齊11人，一路逶迤去干活。任務是給附近一家新開業的、不過數平方米臨街熱狗店 捧場 干活前領隊集中吩咐幾句要點，一要買最便宜那款熱狗，可打包也可自己吃，留好小票事后報銷；二是別緊張，切忌猥瑣張望，要自然大方，裝成普通客人；3要在群里聽指揮，有時可分批去，有時要一起排隊 轟 一下。

眾人無異議，開工。

等熱狗的間隙，大家站在店門附近玩手機。領隊常在附近巡走蹲坐，視察隊伍，視情在微信群里發來注意事項： 排成一隊，要有秩序 等候時也盡可能在旁排成一隊 熱狗也可在門口吃 。

新人新店新工作，大家都挺認真，不過仿佛也免不了為難 熱狗做得挺快，即使10來人排隊，并敬業地在店門外消磨時間，前后逗留也就20多分鐘，若三四人分批去排，不過十來分鐘。大多數時候，記者環顧四周，竟都是 自己人 ，彼此默默使個眼神，相視一笑。偶爾，在消磨時間時有 真客人 來，見排隊，稍遲疑，店長機靈，招手脆喊： 這邊點單。 排隊者們便迅速自覺地讓出一條道。

或許是斟酌 自己人 的 重復率 不能太高，因而每人每兩小時只能排3次，真正的 工作 時間不過約40分鐘。其余時間，自由活動，玩手機之外，可以逛書店或超市，吹著牛和空調，等群里召喚。

休息的間隙，大家分析起這家熱狗店的成敗得失。有人嫌它產品單一，熱狗不好吃再請人排隊也沒用；還有人說，市口不好，周圍居民多是大爺大媽，適合賣蔥油餅和大餅油條，這種針對年輕人口味的熱狗該開到學校附近去。大家還給熱狗店算本錢，要負擔店租和人工，一天至少得賣出200根熱狗，可到了17時30分，看收銀條上的編號，當天不過賣了73根，其中還有不少是 自己人 買的

本來沉默的領隊忍不住插話： 店家出錢太少，排隊人太少了 他和對方商量過，最少要四五十人，十人一批來排隊，這樣人流不斷氣勢足，重復排隊的間隔時間長了，組織者、排隊者也相對輕松。他舉例說起上次組織給某茶飲料店排隊充場，叫了100多人；還有一次，他為某限量版手機造勢，召集來1000多人，而且幾近都是大學生。 給多少錢才能干多少事。 他說。雖然抱怨店家出資不夠，但他當天的朋友圈，依然發布了該熱狗店排隊的 火爆 照片和視頻，配文字： 生意杠杠的。

干這行，他自稱是 元老級 ，還有個頗具江湖氣的網名兼綽號。真名不知，姑且稱之為 大哥 。

圈子里的熟面孔

排隊托 有圈子。在人民廣場和福州路沿線，無論是 人廣雙雄 還是各家青團、月餅店附近，很多人都識得 大哥 。

這家熱狗店的排隊生意，便是 大哥 談下來的。店方的要求有 18到35歲 人盡量不要重復 最好是女生 等，簽了合同，排隊持續一周，每天上下午各一場。 大哥 給大家開出的酬勞，是每小時15元，現場結賬，手機支付，方便得很。

雖是 打醬油活 ，可招人仿佛不易 年齡受限制，工作時間短，賺錢也不多。為避免 重復 ，參與一場后只能隔兩天再來。記者還特地換了服裝造型和眼鏡，想不到，竟數次偶遇熟面孔。

有一對說上海話、50來歲的 姐妹花 ，其中一名戴墨鏡、穿花衣，她見路人遲疑時會主動 敲敲邊鼓 ：新鮮事物，總要嘗嘗看吧。她們的計劃，是趁這幾年沒事干， 混混日子 ，若有了孫子、外孫，便不出來了。她倆抱怨領隊太叫真，用年齡限制不讓她們多來。據她們視察，現在好些店排隊都要求年輕人了。 哪來這么多年輕人有空？依我看，退休工人最合適來排隊。 墨鏡阿姨說。

熟面孔里最年輕的，是一名20歲出頭的姑娘，微信里有數十個兼職群，1刷不見底。她自稱身體弱又不善于溝通，便辭了銷售專做 打醬油活 。她給記者看最近的 好活 ，比如某飯店充場， 坐店里玩玩手機就行，每人130元，年齡18到28歲，穿著整潔干凈 ；還比如某會展中心招人充場， 只要女生，自備不限任何款式筆記本電腦、打開電腦可以玩游戲上網看劇，無任務，工資3天300元 ；還有 假裝面試的人，1個小時40元 一番挑選，她更喜歡七夕節去某商場偽裝情侶充場，想浪漫地過個節。

在一邊低頭玩著某手機游戲的小胖突然冒出一句：想不想來給手機游戲活動充場？但需要 玩得好 賬號最少有14個英雄 。姑娘聽得迷茫，請小胖說點 靠譜的 ，小胖便說起自己的 勞苦功高 ：陸家嘴（24.520，0.28，1.16%）某商場招人偽裝逛商場，他招了300人；前不久松江區某商場活動，150人來排隊，也是他組織的 因而大家紛紛加了小胖的微信，求工作。

自己人 中， 臥虎藏龍 。某日收工后，記者和 同事們 閑聊，有人說起 姐妹花 ，感慨人家夠精明，今年2月便開始在 人廣雙雄 排隊，半年來光排隊，每人賺了最少1萬多元。說完，對方感慨自己后知后覺，6月才去排隊，只賺了點小錢。接著，她便帶記者去看看，某 網紅茶店 如今還能排隊賺錢否？

不過，這類排隊賺錢的活，倒是與充場不一樣。記者在 網紅茶店 門口結識了兩名 黃牛 。他們目前的賺錢模式，是買好茶飲料后，候在商場門口低聲向路人兜售： 現貨要末？不用排隊。

一名 黃牛 大叔懷念半年前最紅火的光景，他一天隨便能賣出去三四十杯，每杯至少加價50元。如今，他帶著點愁苦，說生意不好：他16時來，到天黑才賣出去4杯，每杯不過加價10多元。記者說起 大哥 剛接的一個生意，也是代買該茶飲料，兩杯售價150元，相當于一杯加價約40多元。 那肯定是老客戶，現在很少了。 大叔羨慕的語氣中，帶些失落。

兩種 排隊活

記者進了圈子，漸漸懂了門道， 排隊活 最少分兩種

第一種，類似這家熱狗店，新店開業，需要人氣，便請人運作排隊或充場，制造 熱鬧 假象。各地均有媒體同行過類似行為，被稱為 前門買，后門還 。

另一種則未必是商家行動，可能出自 黃牛 之手。比如，某公司開慶祝大會犒賞員工，要發100杯 網紅茶 ，一則為員工福利，二則搞個噱頭，可那家 網紅茶店 限購，且不提供外賣服務，要想短時間內湊夠新鮮的茶飲料，只能請 有門路者 幫忙。 有門路者 ，自然就是能組織人排隊的 黃牛 們。

前不久，圈內傳聞，大定單來了，某 網紅茶店 的人民廣場和徐家匯兩家店，9時30分都需要人排隊。招聘的領隊告知記者， 排一次20元，多排多得 。18日，記者赴徐家匯店，接了第二種 排隊活 ，進程是這樣的

先去領隊處領便簽紙，上面寫著3杯茶飲料的名字，吩咐 限購3杯，別買錯 。 網紅茶店 位于某商場中，記者傻傻等在商場門口時，遇見了 姐妹花 阿姨，兩人招呼，別在這等，去后門排隊。

商場10時開門，記者隨 姐妹花 到了茶店后門。9時50分，便有約25位 自己人 擺好了排隊架式。5分鐘后，保安發排隊號碼牌。記者顧盼，排隊者中數位是在熱狗店見過的熟面孔，點頭致意。

商場開門了，幾位 真客人 明顯是從商場大門進去的，繞了彎路，聽著保安指導，才發現了后門這支沉默的隊伍。有人看了就給隊伍拍照，也有人驚呼 這么多人 。

10分鐘后，記者點單完畢，坐著等茶，卻突然覺得不對勁 熟面孔怎樣都不見了？猛然覺悟，疾步往大門外走，遠遠看見他們圍著領隊大姐。記者趕忙把點茶的單子交了，問是否還能排一次，對方招招手說沒了。只好結賬，3杯茶61元，加20元 排隊費 ，領隊用微信發來81元紅包。

姐妹花 動作也慢，沒搶到第二次排隊的機會，一時又無處可去，便在門口和記者閑談 和 黃牛 大叔一樣，她們也感慨起半年前的好光景，最先有朋友請她們去排隊，排一次給80元，后來發現 網紅茶店 實在太火，就自己排隊買來，轉手賣掉，加價50元沒問題，最多一天能掙六七百元；她們也去 網紅糕點店 排隊，光一張排隊號碼單就能賣數十元。 鼎盛 時候，一家 網紅店 ，最少十多位 從業者 依附周圍，連流浪漢也來分一杯羹。如今，只有排隊定單來了，她們才 賺點小錢 。

一旁的熟面孔男青年也搭話，說幾個月前他只要轉戰幾處 網紅茶店 ，1上午就能賺100多元排隊費。他指著商場門口的空地比劃， 當時這里最少5六個兜售茶飲料的 黃牛 。

數人看了一會兒眼前冷清的空地，末了說起那位專職排隊的年輕姑娘才是真精明，她沒來排隊，由于 就賺20元，來回地鐵就要8元 。

奧妙的平衡與灰色的機會

想不到 網紅茶店 的排隊如此神速。記者 收工 兩小時后，徐家匯的領隊大姐便曬出朋友圈圖片，80多杯 網紅茶 擺滿一整張桌子，配文字 已送貨終了 。

記者曾數次嘗試和領隊大姐套話，對方滴水不漏： 只是給老板打工。 不知道今天究竟招了多少人排隊，也不泄漏自己招人的 提成 。她好意相告，下個月可能會有月餅的定單，可以來淮海中路排隊。同樣，人民廣場的 大哥 也誠邀過記者，再過段時間，月餅要人排隊。

月餅排隊，也是第二種排隊活。幾款 網紅 月餅有時會限購，因此 黃牛 們有了雇人排隊跑腿的商機。不過， 這也是去年才有的新花頭。 大哥 說，當下的 網紅 來也快去也快，比如某茶某糕點，半年前利害，現在不過如此。他從買賣月餅票起步，在上海做 黃牛 十多年，幾番起伏，經手過很多紅火的產品。

他有自己的 生意經 。比如，他說起早年給房地產商組織 顧客 充場看房買房的情形，樓盤在遠郊，用車拉人不便，可總有人遲到、變卦，挨個聯系，煩不勝煩。還比如，他更傾向于和小小的奶茶店、熱狗店談合作，墊付的排隊充場費用能快一些現金結算，而正規的大公司要走流程，反而不如 野門路 靈活。他總結心得：當 網紅 不紅之時，須抓住下一個機會，趕忙 轉型 。

大哥 認為，在沒有重大利益沖突的情況下，并不會有 黃牛 去舉報網紅店，網紅店也不可能自曝家短陷 黃牛 于不義之地，這是一種奧妙的平衡，也是對于 排隊營銷 嚴格執法的難度所在。

開一家店，沒有三五十萬元營銷投入，根本火不起來。 這句 大哥 的經驗之談，若成為 行規 ，那末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中經營者與消費者進行交易應當遵守自愿、同等、公平、誠實信用的原則，如何能被確保？若 爭做網紅 成為營銷的常規手段，套路又如何留住真客人？

大哥 甚至用過一個 坦率至極 的微信頭像，寫著一句 做生意講求誠信，你信我，寥寥數語，便可成交；不信我，口若懸河，也是徒勞。

做生意講究誠信 ，這話總該是永久的生意經 雖然被 大哥 用錯了地方。

手機不離手的 大哥 與記者作別時說： 你還年輕，慢慢來，機會很多。 記者心想，希望這樣的灰色機會，越少越好。